谁能承受得起啊?”“你……具体指的是什么呢?”安小男说:“上次参加完你婚礼之后,我也用你的话劝过自己,但事情随后的进展让我忍不下去了。你知道他在H市的厂子选定了哪块地址吗?
就是我妈现在住的那片宿舍区。政府早就想要拿那块地方开发房地产了,正愁找不到由头,恰好他的项目就来了。他们的计划是把附近几平方公里的民房统统拆掉,一小部分用来建科技产业园,其余的都盖成商品楼往外卖。至于以前住在那里的退休工人,只能被赶到郊区的安置房里去,那里基本上就是一片孤零零的荒地,连公共汽车都不通,上医院要徒步走上十几公里。这些老工人招谁惹谁了?他们苦哈哈地干了一辈子,许多人都落下了一身病,结果却像没用的牲口一样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……而这都是因为李牧光……”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。大约安小男想做的事,是找出破绽并停掉李牧光的投资项目,从而保全那一片老宿舍区。我躲着他的眼睛,继续找着说辞:“拆迁的事情对你的影响其实并不大。你现在的收入不低,完全可以给你妈在H市城区买一套像样的房子,哪怕就是接到北京来也行,这边的医疗条件更好。如果手头实在紧的话,我还可以替你去跟李牧光谈谈……”70“但我们家的那些邻居呢?”安小男再次打断了我,“我能管我妈,谁来管他们呀?我爸死得早,我妈的身体又不好,自从我们退掉了以前的房子,搬到那片宿舍区,就一直受到邻居们的照顾。记得高考之前我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折了腿,还是邻居们用三轮车把我拉到考场的。现在我是不为钱发愁了,但却把他们抛下不管,这道德吗?”安小男再次说出了“道德”这个词,但这一次,质问的对象却变成了他自己。他的手臂横放在桌子上,面前那杯一口没动的咖啡里,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他的眼眶也空洞地撑大了一圈,好像突然坠入黑暗之中的夜盲症患者。这时我的心里已经很清楚,对这个状态的人是没法“讲理”了。或者说,我这种人根本没资格与他理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