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玉成已经回来,他上身打着赤膊,将一件褂子披在身上,只把领子上的纽扣扣住,套在脖子上。他手上举着一把锄头,向门角落里一放,接着就去解他的纽扣。他一回头,看见桂英身上,还穿了花纱的旗衫,便笑道:“白妹!你没有短衣服吗?在乡下住家过日子,只图个便利,用不着穿得这样斯文一脉吧。”桂英笑道:“我没有什么短衣服,有也破旧得不像样子。”玉成道:“破旧要什么紧?缝缝补补,洗洗浆浆,就是一件好衣服。”桂英觉得自己说得有理的事情,由乡下人看来,也是没理的,这还好说什么?只有不做声而已。
吃过了饭,桂英不声不响地打开了箱子,翻了一件垫箱子的短衣服在身上穿着。然而这又有了问题了。她在北平的时候,穿的是短脚裤子,长筒袜子,如今脱了长衣服,田氏看到,她先笑了,向玉和道:“我们白妹,倒好像庄稼人,裤脚子短过了膝盖,和你大哥插田的时候光着两条大腿一样。”桂英听了这话,自己低头一看,觉得也实在不雅,只得脱了短褂子,又把长衣穿上。当日就悄悄地拿出两块钱来,交给了玉和让他在乡镇上买了两丈多老布回来。自裁自缝,不分昼夜,赶着做了两套小裤褂,立刻穿了起来。布鞋线袜,依了玉和的话,在北平就换好的,脚上是不用再换的了。只几天的工夫,桂英由上顺下一换,简直成了两个人了。在她自己看起来,这总算是二十四分地将就着家庭,兄嫂不应该再有什么话说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