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雄兄弟的机关枪排列最前面,自然是紧对着山下施放。弟兄二人只管静伏在泥草里,那泥草上的流水,顺着人身上的衣服,向下面流去,满身都是泥浆。国威手扶了机枪,不免将头垂了下去。国雄喊道:“国威国威!抬起头来,有一口气,也不许倒下去。”国威咬着牙,对了山下,又噗噗噗地开着枪。但是在这个时候,其余的三挺机关枪,已陆续停止了响声,不知道他们是子弹用尽了?也不知道他们是受伤或阵亡了?在这样天气之下,恐怕是不能让弟兄们再支持了。国雄就大声喊道:“弟兄们开枪,援军快到了,杀呀。”因又对国威道:“在四十八小时的限期以内,我们死也要挣扎过去。”国威手扶了机枪,又放了一阵,然而实在是疲倦了,头垂下来,浸到水草里去,半边脸都是水泥染着。国雄摇撼着他的身体道:“兄弟,你必得打起精神来干。这个山头,就是我弟兄两人的责任,你若懈怠起来,不是让我一个人来负责吗?干!死都不怕,还知道什么疲倦。现在到限期只有五分钟了。五分钟以内,不能让敌人冲上这个山头。
五分钟以外,支持一分钟,就是一分钟,万一支持不了,我弟兄两个最后一滴热血,就洒在这山上。这是最后的五分钟,我们干!干!”国威猛然抬起头来说:“好!干!”于是弟兄二人紧对山下的匪军,一阵阵又扫射起来。匪军绝料不到山上只有两个华兵,山上大水下流,更是油滑不能冲上,也只好极力地挣扎着,不放松而已。只相持到十分钟的光景,山下喊声大起,援军由后面赶过来了。匪军经过两昼夜的鏖战,自然也有些疲倦,突然让生力军一冲,便有些抵抗不住,纷纷后退。国雄跳了起来,两手一拍道:“好了!好了!大功告成了。”只在他这样一跳的时候,脚下站立不住,向山上倒将下来,人就昏晕过去了。及至醒来,睁眼看时,大雨大风声,枪声炮声,都没有了,自己已是睡在城堡中的病房里头了。这病房有二三十架行军床,各躺着受伤的兵士,他最近的一张床上,躺的是他兄弟国威。当他醒来之时,国威已经苏醒许久了。他看到哥哥醒过来,首先微笑。国雄道:“怎么着,我们挂彩了吗?”国威道:“没有!我们是疲劳过分了。军医吩咐让我们都休息休息。”国雄道:“敌人怎么样了?”国威道:“他们败了。我们的援军有一旅人,已经追了过去,非把他们歼灭了不回来。大概他们要全军覆没的。”国雄将盖的军用毯子一掀,跳了起来道:“什么?他们全军覆没了。”光了双脚,在地上一顿乱跳。军医跑了过来,将他按到床上,问道:“华连长,你可知道这是病室里,不许扰乱秩序的。”国雄道:“但是我没有病,你让我睡在病室里做什么?”军医道:“你的精神刚刚恢复过来,还应当休息一会子。”国雄瞪了眼道:“你这就不对。你也是个军人,应该劝军人偷懒的吗?”军医笑了,便道:“好吧,你出去。”国威跟着跳下床来道:“我也没病。”军医笑道:“你也出去。”于是穿上干净的衣服,都出了病室,归队去了。到了次日,清晨的太阳,由山顶上照将下来,新雨之后,满山皆绿,阳光一照,那新绿更是好看。操场上的早操,已经完毕,站队还不曾散,赵营长熊营副穿了整齐的军服,在队伍面前站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