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议定,见下面上来的菜陆续而至,大家吃了一回。鲁卿道:“今夜这桌菜,险些儿吃不成功。”荫明道:“就算吃得成功,若换了胆小的,此刻也吃不下了。”芸帆道:“二位且慢讲吃,听芷翁品题群芳罢。”芷泉遂开谈道:“海上各妓,不知凡几。仅就曾经阅历者,约略言之:如李巧玲、李三三、陆昭容、胡宝玉、王逸卿、沈月春、吴莼香、左红玉等,以及月舫,共计九位,最为著名。其次如金文兰、顾阿南、吴慧珍、吴新宝、金红玉、张纯卿、张小宝、金赛玉、李佩兰、范彩霞、吕翠兰、王莲舫、胡秀林等,共计十三位,这都是我亲眼见过的,虽不及以上九位,然也略有些名儿。先请众位细细品评,以备花神之选。因众妓女中有好几位久未会晤,倘已从良,则不必列入此数。谅众位定有见闻,所望一一告我,以定去取。”说毕,命月舫取过纸笔,先将各校书的姓名录出,待共同酌定后,取者加上一圈,去者加上一竖,方将此稿誊正,再拟评赞,如闱中填榜一般。
芷泉写好了草稿,重又请教众人。鲁卿道:“李佩兰早已嫁去了。又听得王逸卿也有从良消息,但嫁期还没有定呢。”芷泉道:“逸卿既然尚未嫁去,不妨列入。若佩兰则理宜剔除为是。”芸帆道:“不但逸卿有从良消息,即李三三也有风闻。据说去年冬间,有一位做过永嘉县知县的,叫石紫珊,看中了三三,拟春间要替他脱籍呢。至于佩兰,虽说嫁去,其实所嫁的公子已死,被他父亲以官势相迫,到他家去守孝,已相近半年多了,你想可怜不可怜?”芝云道:“这样琐屑的事,讲他则甚?据我愚见,但就各位所晓得的,除已嫁外,均可备选。即芷翁所云各校书,亦仅将阅历过者言之,其余或知名而未见,或见之而遗忘,所以要我等举荐。芷翁可是这个意思吗?”芷泉未及回言,伯锡先说道:“我有两个人要保荐他。”芷泉问:“是那两个?”伯锡道:“一个叫姚倩卿,一个叫姚婉卿。原本是姊妹花,芷翁谅也知道的。”芷泉道:“这两个是曾经李雨泉提倡过的,然也不过如是,不及巧玲等远矣。况现在只须十二人,与大开花榜不同。即照单子上所载的,尚须除去十人呢。”伯锡道:“二姚既不足论,则张纯卿、金赛玉均以淫著,亦宜删去才是。”其仁接嘴道:“你说淫的要删去,则现下鼎鼎有名的胡宝玉何尝不淫?难道也要剔除吗?”鲁卿道:“是吓是吓。凡做娼妓的,断没有不淫的道理。他若果真要守贞,只怕你也不爱他了。况芷翁品花宗旨是欲选择最著名者,分其品第,与考其品行有殊,何必论其淫不淫呢?”荫明道:“既然不考品行,遴选何难?只消把九位最有名者,再添三位稍次的,就凑足花神之数了,还要纷纷聚议做甚?”芷泉正欲回答,铭树忽抢着说道:“错倒不错,但左红玉的名誉不如巧玲、宝玉等众,虽曾遇某军门赏识,为北里中所称羡,然舍此之外,却碌碌无所表见,何尝是最著名呢?”芷泉道:“听众位高论,各有可采。按愚之本意,虽选择著名各妓列入此数,而品行并非不考。譬如若者为仙品,若者为媚品,均就彼之身份,下注十二月花名,不必定位置之高下,而暗中已寓褒贬。所以仅取最著名者,悉供汝南月旦,不比标名蕊榜,去取皆关乎荣辱也。诸兄幸勿谈会。”鲁卿道:“吓,原来取了他的名字,也有说他不好的。”芷泉道:“并非真要说他不好,不过将他们的历史,或美或恶,或褒或贬,作几句评赞罢了。”月舫道:“唔笃酒也勿吃,议论仔半日,阿曾议定勒介?”芷泉道:“有些意思了。”说着,即便提起笔来,在草稿纸上连圈了几圈,把李巧玲、李三三、陆昭容、胡宝玉、王逸卿、沈月春、吴莼香、左红玉、陆月舫、吴新宝、金红玉、范彩霞等十二个校书一齐圈出,方交众人观看,又请众人分定品格。